◎夏海英(江油)

　　昨天還暖陽覆身，今日就冬雨淅瀝，氣溫驟降。倚在辦公椅上，捧著茶杯，窗外雨滴撥弄黃葛樹葉，油亮濃綠，躍動亮眼。腦里一遍遍回放剛才的情景，心里升騰的溫暖讓看得見的寒意無法入侵……

　　剛下課，一男孩就沖到面前，遞過一只密封的雞爪：“老師，這個送你吃!”

　　“哪來的?”我問。

　　“星貼換的。”我明白是班主任為激勵學生搞的活動——學生各方面表現好就獎勵星狀的貼紙，定期學生可將積累的“星星”兌換成零食或學習用品。

　　“幾顆星換的?”

　　“十五顆。”

　　“這么貴，還是你吃吧!”我看了眼品名和包裝，是電視上打過廣告的牌子貨。

　　“沒事，我又掙!”他道。

　　聽了他的話，我羞赧不已。殊不知，今早上，他不認真早讀，被班長點名記在黑板上，我當眾罰他上交一顆“星”。不到半天時間，他竟不記我罰他的“仇”，居然把這么“值錢”的零食送我。這是個頭腦聰明但學習習慣不太好的男孩。他曾公然不交作業，我讓他還我五顆星;也曾因上課說話玩小東西，被我幾次點名批評。但他總是“不計前嫌”，一下課就往我面前湊，我也“威脅”他再不改上課搞小動作的臭毛病要“揍”他。聽了我的告誡，他要么馬上保證一定改，讓我再給他一次機會，要么從側面抱住我的腰撒嬌說：“不嘛，不嘛。”看到他抱著我撒嬌，同學打趣他：“你又不是老師的兒子呢!”他居然昂頭回一嘴“嗯呢，是又咋樣?”聽話間，我都忍不住已把他攬在懷里了。

　　這樣溫暖的事情昨天又發生了。

　　午餐后，我找班長幫我登記測試成績。正說話，有兩個女孩一人遞過來兩瓣橘子讓我吃，我隨口道，你們吃吧，話剛完，橘瓣已送在嘴邊。細瞧，外皮有些臟污，不太干凈了。看到誠懇的眼神，我張開嘴，好酸，忍不住皺眉，又笑著說還是很甜的，聽了我的話，她倆蹦跳著走開了。

　　說實話，從九月至今，我都在苦悶與驚喜交織的矛盾夾縫中糾纏。五年前，因為身體的原因離開講臺，偏安一隅閱讀大量書籍，偶爾也練練書法，寫點文字，時間就這樣充實又散淡地過去了。回到講臺，在閱讀與反思中萌生了新的教學方法，想躍然一試，就埋在了研究教材、琢磨教法和作業堆里，閱讀的時間被搶不少，書法、寫作更被擠為零時間。焦慮煩悶，多年興趣愛好不想放棄，孩子們純真求知的眼神又不敢辜負。還好，掙扎煩惱、得失算計之際偶有溫暖的聲音撫慰：續編童話，構思多種結局的課堂。下課時，有個男孩抑不住心底的興奮，對我說，第一次覺得上語文課這么好玩。“古詩誦讀比賽”結束，學生問，下一期又在什么時候。開展每日課外誦讀活動后，有家長私信說，孩子喜歡讀課外書了。還有家長說看到孩子作文有了進步……若真如家長所言，當然可喜。其實我想說的是，與孩子們交往中，我更喜歡他們天真的話語和純潔的笑容以及看我時那澄澈的眼眸。

　　《小王子》里說：“使生活如此美麗的，是我們藏起來的真誠和童心。”在成人的世界里呆久了，功利得失，不免讓人眼生翳，心蒙塵。又與孩子們呆在一起的這幾個月，總有清水洗塵，爽朗輕快之感。

　　所有的大人都曾經是小孩，當我們和孩子交往的時候，才觸摸到這種曾經遺失的幸福。記得汪曾祺的故事，兩個女兒小時候總喜歡在他頭上扎辮子，他即使疼得咧嘴，也任孩子們胡鬧。女兒們拉他到鏡子前問他對這番杰作的意見，“好看嗎?”汪曾祺總是充滿慈愛地夸獎：“真漂亮!我們妞兒就是能干。”孩子們不同意拆掉，他就頂著一頭的花花綠綠，若無其事地繼續寫他的小說。如今再回味這段故事，比當年讀到那樣的文字更受啟發。

　　聽說今冬是個寒冬，想必有孩子們同行相伴，今冬或許會很溫暖吧!

     編輯：郭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