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賴紅梅(綿陽)

　　“啪啪啪……”驚天動地的鞭炮聲響起來，我被吵醒了，睡房門已經開了，外面漆黑一片。“啪啪啪……”堂屋門上懸掛的鞭炮聲正在炸響，聲音在寂靜的凌晨驚天動地，把夜的端莊炸得“魂飛魄散”，嚇得我趕忙縮進了被窩里，忽然間一個機靈：哦，大年初一到了。

　　門口雞圈里的雞被吵醒了，“喔喔喔……”公雞的主旋律響起來了;“咕咕咕……”母雞的說唱也開始了;“咿咿呀呀……”院子那邊水井邊扯水的竹竿也打起了節奏，唱起了千年不變的歌謠。這么早就有人扯井水?

　　“啪啪啪……”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來了，從水井邊，從院子里，來到臺階上，。“你的發財水擔回來了。”渾厚的聲音響起來，那是父親。“今天肯定是我第一個來擔水，擔回來一桶發財水。今年我們家喂豬豬會肥，喂雞勤下蛋，養娃不生病。”擔水的人正邁上臺階，一邊喘著粗氣，一邊說話，那是母親。

　　迷迷糊糊中，父親和母親回到睡房，安靜和黑夜在院子里又開始了輕輕擁抱。

　　“起床了，起床了!”在母親呼喚聲中，我再次睜開眼睛，只見晨光不僅灑滿了院子，也擠進了睡房。我眼睛轉了兩圈，忽然記起半夜的鞭炮聲和母親的發財水，一種宏大的歡喜從腳底漫了上來，今天是大年初一啊!

　　這時，母親從柜子里拿起一件紅黑格子的新衣，放到我面前。這是難得一見的新衣，只有過年才能享受的待遇，我的內心頓時澎湃起來。弟弟也穿上了一件灰色的卡其布新衣，手舞足蹈地跳下床去。

　　堂屋的門框上貼著一副鮮艷的對聯：“紅梅傲雪春常在，青松耐寒志剛強。”紅紅的對聯里巧妙地藏著我們三個孩子的名字。院子里灑了一地的鞭炮屑，像不規則的花瓣。

　　“吃飯了、吃飯了!”母親從堂屋里探出頭來，我們爭先恐后地跑進屋里，飯桌上放著五個大碗，正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。我們異口同聲地歡呼起來：“咦，早上吃面!”

　　“媽，平常天天早上都是吃紅苕攪團，今天怎么吃面呢?”弟弟雙手握著筷子，把面條一圈圈地卷在筷子上，一張小臉興奮得發光。“大年初一吃面條，是祖祖輩輩的規矩，寓意是長壽美好。”父親笑著說。

　　早飯過后，父親帶著我們來到院子的西側，掀開地上的一塊木板，地窖口就露出來了，地窖里有大大的紅苕，扁扁的土豆，還有長長的甘蔗。父親跳進地窖，把幾根甘蔗舉到地窖口，我們三個齊心協力把甘蔗拖出來，拖到院子里。

　　“咔嚓咔嚓……”一會兒院子里堆滿了許多甘蔗皮，我拿起掃把就要掃地。母親看見了，忙不迭地跑過來，拿走我手中的掃把，鄭重地說：“今天大年初一，不能掃地，掃地就要把財掃走咯!”

　　“過年了，發壓歲錢!”我們飛快地圍了過去，父親從包里拿出三張角票，給我們一人一張：“今天你們一人一毛錢，隨便你們買什么東西。”我們拿著錢歡天喜地。我仔細地把一毛錢放進新衣服的口袋里，我要去買咖啡色的水果糖，一分錢一個，我可以買十個啦!

　　“今天不能呆在家里，大年初一去踏青，把一年的疾病霉運都走光，這樣來年才順順利利，無病無災。”父親一聲號令，我們便沖出了院子。

　　穿著新衣的鄉親們都從家里走出來，見面都喜滋滋地說著廢話：“你吃了沒有?”“我吃了，你吃了沒有?”男孩們在大路上你追我趕，女孩們在田埂邊嘻嘻哈哈。

　　新年的太陽照耀著大地，四通八達的鄉間小路上，到處都是游走的身影。

　　編輯：譚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