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時常走到林子里將自己迷失。群鳥壓低的枝葉，蒼翠欲滴。不一會兒，渾身就被打濕并染成綠色。那時候我的祖母就會來找我，叫聲在林子里回蕩，把歲月驚得渾身顫抖。可她就是找不到我。這時，碧綠的波浪就會一層層翻涌而來，各種模樣的鳥兒就會向四面八方飛走。
林子的外面是一塊巨大的野地，荒廢多年，長滿荒草。野地再往回走是我的家。屋子的后面有兩棵櫻桃樹和一棵桃子樹。每每祖父農(nóng)作歸來的那個時候，果子都熟了。這個季節(jié)農(nóng)民們都在忙活中享受愜意時光。“這一顆櫻桃已經(jīng)壞掉了”，我正要扔掉，他就會從我的手里奪過去放到嘴里，那享受的表情似乎在和他的初戀約會。生活常常帶給我們很多驚喜。比如，桃子吃完了就扔到這樹下吧，明年就會多幾棵桃子樹，他說著意猶未盡，我連忙點頭。第二年……發(fā)芽了，好吧。
在林子里的時候會忘掉很多事情。由于地勢偏高，我總喜歡瞇著一只眼躺在茂密的青草上，用手測量每一座山坡和云朵，腳下溪流緩緩，眼前蜜蜂嗡嗡，它們有時久久徘徊，有時在我的鼻子上停留片刻然后消失，星星點點。我看到小伙伴們正在趕來，找我一起捉迷藏。這時我就向遠(yuǎn)方眺望，招手。接著，群鳥高飛，我成了它們當(dāng)中最后一只。忘情山水之中，浮游塵埃之外。
時間到了中午，日光逐漸上升到最高，緩緩不絕給人以溫暖，我如故嗅到了我家的房子紅磚的味道，里面的飯菜正在不斷蒸騰香氣。磚上已經(jīng)長滿了雜草，就像我的祖母臉上長滿了皺紋。我漸漸從各種顏色中緩過神來。看到她坐在野地邊上編織毛衣。我立刻躥到她的面前做了一個鬼臉，不是很情愿地甩手扭身，她說：“走吧，回家吃飯。”
這樣的時光已經(jīng)過去很久很久了，或許是很多年了吧。今年的勞動節(jié)我準(zhǔn)備回家一趟。插秧，實際由于氣候和雨水的原因，比往年要晚十來天。我的話語上說是回家玩耍，實際上更是多陪老人，多做幾頓飯、干點活，以及感受故鄉(xiāng)的衰老。
我的村子就好像是一位中年婦女，這幾年由于年輕人不斷外出，她已經(jīng)骨骼“流失”嚴(yán)重，彎腰駝背沒有太多的語言，只是每每吹風(fēng)的時候，村子?xùn)|邊和西邊的幾根稀疏的竹子會應(yīng)和著唱歌、起舞，像一群她的孩子，在可愛地嬉戲、打鬧。
潮落潮起，歲月更迭。在一個不可名狀的早晨醒來，月淡星稀，雨水從檐上滴下，一切顯得安安靜靜，我們誰都沒有言語，靜聽著歲月。任憑蝴蝶飛來飛去，茂密的草長過我們頭頂。
編輯：譚鵬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