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楊志宏(北川)
漩坪，北川一個鄉鎮，因湔江東流至此回漩形成沖積平壩而得名，人們常常調侃為“草帽子落河”的地方。
14年前汶川大地震形成的唐家山堰塞湖，把漩坪場鎮、機關、學校、醫院都淹沒在水底了。震后，漩坪場鎮等等在海拔1200多米的貓兒山腰處重建。
去漩坪，要從任家坪穿越三個隧道，車輛沿著峽谷穿行，不時有紫色的梧桐花、白色的桐子花、黃色的野菊花跳進眼簾。拐過一道道山梁，白花花的山泉水從陡峭的石巖上碎成一片片，飛瀑騰起輕煙陣陣。汽車爬坡了，山道兩邊的大樹枝丫勾肩搭背，處處是綠色的簾篷，樹下一片片扁竹葉開出了密密麻麻蝴蝶形狀的白花，讓我想起了老家屋后那片同款扁竹葉花叢。
我們的目的地是去一個叫“桐麻”的村子采茶。路過位于貓兒山腰的漩坪鄉政府，便環繞在山間小路行駛，路邊不時看見綠色的垃圾桶，像極了守衛綠色深山的衛士。村子很靜，只聽見樹木拔節和花開的聲音，鳥兒和蝴蝶已然躲進密林深處，偶爾有小狗在路邊閑逛。村子很綠，淺綠夾雜深綠，深綠疊上墨綠，各種綠色又染上紫色、白色、黃色、粉色……綠樹叢中的羌寨人家，有的露出吊腳樓一角，有的露出人字形的屋檐，仿佛走入了唐詩宋詞。
到達村委會，我們和茶農們一起上山采茶。那是一場春雨后，天空澄藍，茶山如洗，明亮的陽光照得茶葉上的露珠閃閃發光，帶點澀味的清香彌漫在空氣中。桐麻村的茶園以老茶樹為主，以巍峨的云華山為屏障，與原始森林共生共存，相互依偎，從不施肥，自然生長。一叢叢、一棵棵，每棵茶樹都有一梗呈銀灰色的壯實莖稈，莖上又分出一根根枝丫，枝丫上長滿墨綠的老葉，老葉間又抽出一根根嫩芽。大媽背著背簍，姑娘們斜挎著竹囊，茶樹間纖指翻飛。抬頭，是零碎的天空和蔽日的森林;低頭，是斑駁的光影和零星的雜草野花。
茶農老楊高高大大、精精瘦瘦，鬢角有些許白發，可是眼里特別有光，仿佛古茶園走出的“茶神”。他說，采茶貴在及時，太早味不全，太晚則神散。清明節前，采摘剛抽出的茶芯，細嫩如小鳥的舌頭，制作出來的茶名雀舌，這時候的茶經歷了一個冬天的孕育，吸天地之精華，芳香甘醇，但是經不起沖泡，適合品茶人士慢飲。谷雨前采摘一芽一心，制作出來的茶叫毛尖，沖泡后葉子立在水中不會沉底，味道更加濃郁。谷雨后采摘兩芽一心，制作出來的茶葉是毛峰，沖泡后像山峰一樣聳立在杯中，味道香濃。剩下的老茶葉隨時可以采摘，做成大宗茶，熬煮后飲用能洗刷油脂，藏族人特別喜歡。地震后，村里好多人搬遷出去了，沒有搬遷的年輕人大多都出去打工，老楊他們守著古老的茶園，成立了茶業合作社。隨著茶葉慢慢走俏，村里的年輕人也回村加入合作社，學習茶藝表演，研發茶蔬、茶酥、茶果、茶點，一位大眼睛羌妹子說，他們正在開發“全茶宴”。
中午時分，我們到老楊家吃飯。老楊的房子背靠大山，大門前修了方方正正的水泥院落，周圍種滿花草。滿桌子的野菜佳肴，配上自家熬制的咂酒，老楊和家人、鄰居輪番給客人唱起羌族酒歌，敬上咂酒，自豪地說起他們的茶葉已遠銷全國各地，然后一遍遍地“嘻斯咕”(羌語干杯之意)，我們在充滿著茶香、花香、菜香、酒香的桐麻村迷醉。
編輯：郭成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