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斯慈平(綿陽)

　　這個夏日，空前的酷暑令人焦躁不安。一場夏雨過后，天地依舊悶熱，我攜妻子陪同母親和岳母來到什邡洛水避暑納涼。

　　母親八十三歲，最近查出頭部一塊腫瘤，雖良性特征明顯，卻占位極深，還壓迫左側神經。母親一生勤苦，晚年疾病多雜，早些時候便已出現意識模糊，腿腳浮腫，四肢乏力，靠代步器勉強行走。頭部腫瘤確診后，也算找到了病因，我們做兒女的卻不敢鋌而走險，只能勤加陪伴，盡力侍奉，除此再無他法。

　　母親的神智七分清醒三分糊涂。清醒與糊涂之間，糾纏著父親去世后留給她的孤獨，還有割舍不開、“愈理還亂”的對兒孫們的牽掛。

　　母親常在夜里呼叫父親的名字，醒來時對我說些離奇的事，一副受驚嚇的樣子。我便說些開心事安慰她、鼓勵她。

　　母親對于兒子孫子重孫輩總是記憶清楚，時常念叨。因為子嗣眾多，雖有叫錯名字的時候，但又能遲疑片刻后自己更正過來。只要兒孫們勤去看她，待在她身邊，她便笑容滿面，露出孩童般的天真表情。

　　母親害怕孤獨，兒孫們要是一日不去看她，便有失落和怨氣。母親一生照顧兒女付出了全部，她現在有理由不理會你們“掙錢養家糊口”，那些借口不足以成為忽視的理由。

　　母親常嘆她命下沒有帶出個女兒，由兒子照顧總有諸多不便。照顧老人，情緒維護是最重要的。喪失生活自理能力的老年人更在意自我尊嚴，理解她的難處、愛護她的尊嚴，愉快地幫助她、細致地照顧她，她的心情自然好，而我也會因為母親的快活而感到高興和幸福。

　　岳母已是望九之年，雖也病痛纏身，卻頭腦清醒，又懂醫學和心理學管理，對我照顧母親多有幫助。

　　母親的年紀小岳母五歲，她尊重這個大姐的知書達理、豁達寬容，岳母愛憐我母親一生勤勞、心地善良，兩人惺惺相惜，感情深厚。

　　母親畏懼走路，有時就賴著不肯出門，這時岳母就會拄著杖摸索著來到母親的房間，鼓勵她動起來，母親便十分聽從。母親鬧著要回城里，抱怨兒子們這么久沒有盡數來陪伴她，岳母就勸解母親，你多有福啊!有個兒子專門陪著你還不滿足?要是大家都不做事全來守著你，除非他們都是傻子。母親立時笑起來，連連說，我的兒子才不是傻子!

　　母親懂得岳母對她的關切，善良的本性隨時都有表露。走路的時候總是幾步一回頭，叮囑我去攙扶后面跟來的岳母;吃飯的時候，定要等到岳母上桌，示意“請了”，岳母拿起筷子，母親才去端飯碗。茶余飯后，兩人一起聊天，岳母聽力有障礙，母親的話也是東一句西一句，大家都提高嗓門各說各，各自歡快無比。我和愛人忍不住在一旁笑，兩位母親問起笑什么，我們夫妻各自“翻譯”過她們先前互說的內容，母親們聽后也自覺好笑。這時，我們四人都一齊開心地笑起來，笑聲在每個人心中縈繞，久久不肯散去。

　　編輯：譚鵬　校對：李志　審核：劉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