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易輝（安州）

　　文學大師沙汀先生是安州人，他的美文傳奇引人入勝，而且他與美食還有著不解之緣，仿佛寫作與做菜，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
　　沙汀在《淘金記》中寫道，幺吵吵用牙巴骨燉白蘿卜，吃得一家臉上都是油光光的。在《雎水十年》中，記載“陪都要人”的家屬，經常派小轎車到成都買“不醉無歸小酒家”的名菜，該店名菜有：紅燒舌掌、麻辣牛筋、自創黃家菜、定制粵味菜肴等。據說，沙汀家鄉安州一帶的清真餐館，一直有大白蘿卜燉牛肉，味道甚佳，現在還是花荄的一道餐飲名菜。

　　作家李劼人自稱是廚子，是文化美食家，還開過餐館。沙汀在文章中稱贊他廚藝了得，李劼人獨創的特色菜品是厚皮菜燒豬蹄。李劼人在成都芙蓉餐廳宴請沙汀，菜譜還得親自修改，當時正在困難時期，李劼人禁止廚師用海味和雞，同時將烤鴨改為香酥鴨，鴨皮和鴨架都全部吃掉。

　　沙汀愛吃鹵菜，把當時在成都香風味店買鹵肉和香腸的情節寫進日記，成都香風味店就有鹵豬肉、鹵牛肉、鹵雞、鹵鴨及腳、翅、肫、肝等，讓人讀來琳瑯滿目，齒頰留香。

　　民以食為天，川菜是八大菜系之一。沙汀在作品中寫了大量四川美食。在《一個人的出身》中寫祖母經常巡查兒媳們的飯食，怕她們會吃辣椒，由于那是一種“輕易使人胃口恣肆的家伙”。《三斗小麥》里，姐姐以小市民生活為樂，欣喜地和她的同事們一起去吃“羅回回又辣又燙的牛肉豆花”。除此以外，四川的“粉”也是沙汀在書寫四川美食時經常提及的。在《和合鄉的第一場電影》中，寫電影放映前，火神廟的大門口擺攤的情景：“賣花生瓜子的，賣鹵肉的，賣涼粉的和賣面條的”。在《聯保主任的消遣》中，聯保主任享受的不僅是花生米和鹽蒜這樣簡樸的食物，更講究的是“酥松爽口的腌牛肉”，這不是一般的牛肉，而是“干牦牛肉”，只有當地的上等人才吃得到的，只要將它“切成薄片，拌了辣椒、花椒、醋和大蒜”，就好吃極了。在《逃難》中克扣糧秣的會計王胖“以能夠一氣吠完一只清燉豬膀著名”。在《代理縣長》里心狠手辣的代理縣長“對于口味是特別講究的”。

　　川菜文化名人羅亨長曾經寫過一篇文章，記錄沙老的美食家事跡。沙汀住在省文聯宿舍，與艾蕪是鄰居。一日中午，羅先生去爵版街市場正好碰上沙老，見他手上提著春蒜薹和一小袋豬肉絲，便一同走回省文聯。羅亨長在文章中寫道——

　　我說：“沙老，今天中午你吃蒜薹炒肉絲嗎？”他答：“不。豬肉絲是給艾蕪捎的，這蒜薹回家炒臘肉吃。”為啥不炒新鮮豬肉呢？他解釋道：“蒜薹有一股天生的蒜辣味，這味很野，必須用臘肉炒才壓得住，使之相得益彰，達到平衡、和諧，菜味才真。”我聽到這樣的高論，忙說：“沙老，你還是美食家呀！”“別管美食家不美食家”，他說：“文人吃飲食，要講究它的搭配、味道、營養，賦予它一定的文化，吃起來才有樂趣，達到健康的目的。比方說，我的蒜薹炒臘肉這道菜，我起的菜名叫‘亂棒打死隋煬帝’……”說到這里他更來勁了，索性坐到街邊小茶館空椅上繼續與我擺談。茶館老板并不在意我們泡不泡茶，他認識我。沙汀繼續對我說：“亂棒，指切斷了的眾多蒜薹。蒜薹下鍋不能久炒，久炒則彎，不像棒，像扁擔。去皮的半肥半瘦的臘肉細絲下鍋干煸出油，就叫打死。隋煬帝雖說修運河有功，但畢竟是個壞皇帝，應該‘打死’……”不等沙汀說完，我插嘴道：“做菜還要帶上感情色彩。”“當然。”沙汀解釋，“飲食是文化，做菜吃菜，都是一種情緒的表達。”送沙汀走到他的宿舍門口時，我說：“沙老，我回去學做一道蒜薹炒牛肉絲，起名為‘亂棒打死曹孟德’！行嗎？”沙汀一聽，立刻馬起臉糾正：“不行，曹操是英雄，不能打死。”

　　看來沙汀老先生，不僅能寫出好文章，還能炒出好菜品，實屬能人啊！
 

    編輯：郭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