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宋恕（綿陽）

　　每到臘月，我都要回憶起老家山區鄉村生活的日子。

　　臘月，老家鄉間的空氣中透出一股誘人的甜香，這是屋檐下懸掛的成坨的玉米棒子散發出的糧食香味，展示出農戶豐收和富足。晴朗的日子，太陽在天空高懸，把光線輕柔地灑在四周的高山上，灑在寬廣的院壩里，麻雀在房前屋后飛來飛去，畫出一道道柔美的弧線，撲啦啦一聲便不見了蹤影，似乎已融化在天邊。微風一吹，枯黃的板栗樹落葉鋪滿一地，踩上去綿軟軟的。鄉村悠閑起來，臘月的農事已近尾聲。

　　勞作了一年的農戶難得地閑了下來，除了油菜需要過鋤以外，余下的農活已經不多。那些家庭主婦、姑娘們則坐在窗下拉襪墊織毛衣，悄悄地講著私房話，時而發出怯怯的笑聲，臉上飛過一道道紅霞；男人們忙于修補農具和開始盤算起近期的農活。

　　小寒一過，風也有些緊了，氣溫下降了，天空陰沉沉的像有了心事，一種如煙似霧的東西在溝谷、林地、屋檐下游來蕩去，纏綿往復。一坡一坡的土地閑了下來，一壩一壩田野閑了下來，映入視野的是一茬茬高高低低的黃色玉米稈，偶有青草在其間生長，綠綠與金黃組合在一起，成了鄉村臘月的別致畫板。農戶將會畫上些什么呢？這要等到春耕后讓其變質腐爛，成為莊稼最為寶貴的肥料，讓它們再作一次奉獻，再作一回升華。

　　雪，最初是在山頭出現的。站在村莊的屋檐下，眺望對面的群山，你會驚奇地發現，什么時候山頭白了起來，成了童話般的世界。這種積雪十分耀眼、頑固，似乎與大山早已融為一體。顏色是透底的銀白，將蒼茫的大山劃出了一道明顯的界限，雪線以上是白色的，與天空的界限不太明晰。雪線以下則是深色的，飽含水汽的樹林變成沉重的青色，將你的視線局限于不再廣闊的空間里，讓你的心事變得淡定，讓你的思緒飄飛得很遠很遠。

　　一些上了年紀的中老年人留在家里，火塘成了他們朝夕相伴的場所。他們以火為伴，與鄰為友，圍坐在火塘邊，聚在一起，一邊喝茶抽煙，一邊滿懷深情地講起年輕時的種種往事，講起了他們上山打獵，下河捕魚的豐富經歷，一時變得孩童般天真起來。歲月好像離他們很近，生活似乎離他們很近。這一坡山地田野是屬于他們的，這鄉村純凈的空氣是屬于他們的，還有這山、這水、這樹、這村都存留在他們的記憶里。這個世界有些變了，外面發生的事情打開電視就能知道，閉上眼睛就能體會。彼此間的距離越來越近，世界變得越來越小。還有讓他們更為高興的事情，今年臘月，除了原來那條敞亮的鄉村公路七彎八拐地穿過大山，實現了“村村通、戶戶通”，手機上電視上又傳來了高速公路通車的消息。要多活些年頭才行，要多看看這個精彩的世界才過癮嘞！
 

    編輯：郭成